这是一艘相当老旧的渔船,连船号和船名都掉漆都几乎看不清,黎承睿踏上甲板的时候甚至感觉脚底嘎子作响,似乎木板会不堪重负,顷刻碎裂。
船舱里异乎寻常的空旷,肉眼所见什么也没有,但在鲁米诺试剂的作用下,可以发现墙壁上、地板上存在大量的斑斑血迹,若这些血迹都属于同一个人的话,这个流血量表明此人一定不可能还活着。
黎承睿皱着眉头看着鉴证科的专家并同事在那忙碌,白炙灯几乎将每个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。阿Sam在他身边向他做简要汇报,死者陈子南的鞋底微粒化验出除了海沙还有少量铁锈,且他尸体的残余组织上发现有小鱼钩钩破的痕迹,经过比对,这是刺钓渔船上常见的东西。将死亡时间与抛尸时间一结合,能在这个时间段内完成距离的避风塘,最近的便是后海湾。
根据避风塘的其他船主反应,案发当天,这首渔船上曾经亮过灯,也听见狗吠声。
“船主已经找到了,程海峰,现年六十二岁,是个老渔民,这艘船据他说今年就没出过海,放在这等着政府回收他的渔船拍照后卖掉。”阿Sam对黎承睿补充说,“案发当晚,他跟女儿一家去喝喜酒,现场有两三百人可以为他作证。”
黎承睿沉吟片刻问:“人带了没?”
“带来了,那边有手足在同他做口供。”
“带我过去。”黎承睿吩咐道。
阿Sam将黎承睿带到船舱后,那里周敏筠正为程海峰录口供。这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,皮肤黝黑,长相普通,身材矮小但却壮实,陪在他身边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,据介绍,她是程海峰的长女。黎承睿走过去的时候,正见到程海峰扯着周敏筠的胳膊中气十足地说:“我做人几十年都清清白白,早些年我出海,就是捞多一筐鱼都要去庙里酬神,不是我的,就算是块金,掉地上我都捡起来想办法还给人家,我绝对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。头上三尺有神明,漫天神佛都有眼看的,我要是有一点德行亏欠,出海一阵大风就能被搞定,哪里容得下我活到这么大岁数?啊?警察小姐,你一定要明察啊……”
周敏筠有些不耐,却还是好声好气应酬他说:“知道了阿伯,我们会秉公处理,放心啦。”
“夭寿哦,是哪个恶人在我的旧船上做这种缺德事,”程海峰眼圈发红,絮絮叨叨地说,“这条船养活我们全家,送我两个仔上大学,让我女儿风光大嫁,如今老了跟我似的退了休,有人跟我谈买它,我还舍不得……”
黎承睿站过去,淡淡地问:“这样的旧船都有人买?”
“怎么没有?”程海峰瞪圆眼睛,“它看着旧,里头机器都是好的,年年我都有替它花维修费的,外面上下漆,船舱再装修一下就跟新的一样了……”
“老窦啊,”他的长女在一旁嫌恶地皱眉,低声说,“人家阿Sir又没问你这些,快点答完好回去,这里死了人的,很晦气好不好。”
周敏筠立正喊了一声:“黎sir。”
黎承睿点点头,看了看程海峰说:“你说谁买你的船?”
程海峰为难地说:“这个……”
“阿伯,你的船上出了谋杀案,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严重性,”黎承睿板着脸说,“现在你就是头号嫌疑人,除非你配合警方早日抓出真凶。”
程海峰还没说话,他的长女已经惊叫起来:“老窦啊,头号嫌疑人吔,你当开玩笑的吗?快跟阿sir说谁要买你的船,说完了我们好早回去,David还在兽医那等着我去接呢……”
程海峰怒道:“整日就只记着你那条狗,那是畜生不是人!一点情谊都不讲,你真是……”
黎承睿打断他,微微笑着问:“阿伯,你还是告诉我吧,谁对你的船有兴趣?”
程海峰犹豫了一会,才说:“其实就是我的老友老黄,他想买下来给他儿子当谋条出路,阿sir,老黄一家人我认识了几十年,都是正经人家,不会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……”
黎承睿让周敏筠记下该人的姓名,点头说:“谢谢,有需要我会再找你。”
他跟周敏筠使了下眼色,周敏筠微笑上前对那父女二人说:“谢谢你们合作,两位请跟我来,签个名就可以走了。”
黎承睿目送周敏筠与那二人走远,回头对身边的阿Sam问:“你觉得怎样?”
“这个凶手很狡猾。”
“除此之外呢?”
“不是冲动型犯罪,应该是谋划许久的,”阿Sam说,“大概连选择这里实施犯罪,都经过他的慎重考虑。”
“是的,我也这么觉得,而且他显然是蓄意的,一定要陈子南死。”
“没错。”
“但为什么是陈子南呢?”黎承睿思考着自言自语问,“他只是个中学教师,长相也很普通,收入一般,没有欠债,平时也没听说跟谁结怨,朋友夸他是老好人,太太说他是好先生,连学生都赞他一句和蔼不乱骂人,这样一个人,到底有什么落入凶手的法眼?难道这只是随机的选择被害人?”
“我猜不出。”阿Sam老老实实地说,“阿头,你不是经常说证据决定推测么?在进一步证据出来前,我想我还是不要乱猜的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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