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朵进家时，护工正急的脑门冒汗。
赵爸在卧室床上呜哇呜哇含混不清的发着脾气。床边的褥子布上，用大号别针固定着一个尿袋。
一朵的脸倏的白了，扭头看向推着行李箱进门来的一丁，目光焦急。
胖丁垂下眼皮，面色沉重起来：“咱妈不让我告诉你，说你反正这几天就要回来了，怕你心里着急，再说，这病女孩家也不方便伺候……”
一朵心痛的皱起眉头：“妈呢？”
“明朗开车带咱妈去医院了，老太太有点血压高。”
……
一股急火直冲脑门，一朵心里怨自己，差不多每天都跟老妈通电话，竟没听出来家里有事情，老妈血压高肯定是累的、急的。——怪道一丁一路上开车，少见的不呱啦呱啦耍贫嘴……
……分身乏术，一朵只得先顾眼前的父亲，她上前半跪在床前，握住父亲的手，安慰着他的情绪。
还好老爷子还认得是闺女，嗯嗯啊啊挣扎着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，完全不听使唤的半边身子，胳膊上额外加套着赵妈用旧保暖裤腿改做的保温套子，皮下肌肉已显萎缩的大手，皮肤泛着久病的蜡黄色，被握在一朵手里，沉甸甸的坠着……
这只手，已没有儿时记忆中的父亲手掌的力度和温度。
……一朵使劲把眼泪咽下去，换了暖暖的笑容，对着父亲：“爸爸，你闺女回来了，不急啊，咱不着急。以后我天天在您身边陪您、照顾您，给你读报纸、说笑话、喂饭、洗脚、剪指甲……我，哪也不去了，就守着您和我妈。”
赵爸停止了挣扎，安静了一忽儿，昏花的老眼却落下一滴泪来……
老爷子费力地伸过来那只好手，摸摸一朵的手背，又抬手笨笨地摇了几下，指指自己的肚子，意思是告诉闺女自己现在哪里难受，又示意不要闺女管，怕拖累闺女……
一朵给老爸按摩了胳膊腿，看着老人安稳了些，给他掖好被子，哄他睡了。这才拽着一丁胳膊到客厅。
一丁满心不安，直搓手：“朵朵，没告诉你这事，你不能怪我，老妈说你反正这两天就回来，就不让打电话告诉你，怕你在外边瞎着急……”
一朵挥手打断他：“没工夫说这个，哥，说说老爸的病情吧。”
“老爸最近，前列腺毛病犯得厉害：白天闹一天，晚上也睡不了半个钟头的整觉——离不了尿壶。”一丁愁的，看天花板，“老妈最近被熬得够呛，主要是晚上睡不好，白天接着熬，老俩都熬得受不了。咱妈血压高，这两天吃药也降不到正常值，也为的这个。”
一朵咬牙：“你没替老妈值两宿夜班？让老太太缓缓？”
“妈不让啊，老妈那脾气，疼孩子，你又不是不知道，晚上一过十点就把我轰出来了，再说爸也不让我陪着睡，他看不见老妈在身边，就激动，闹腾的谁也按不住……明朗试着晚上陪，也不行。”
一朵眉头和心里都皱成了疙瘩……
她嘱咐了护工几句，正准备开一丁的车去医院找老妈，明朗陪着赵妈已经回来了。
“朵啊——闺女——”赵妈又是开心又是激动，颠着小碎步迎过来，一把将一朵扯进怀里，刚想跟闺女撒个娇，哭一场，又怕惹闺女伤心，就赶快故作轻松的说：“那啥，我就是去医院开了点降压药，顺便也给你爸开了好些药，还有尿袋啥的，整了一大包。——我没啥大毛病，闺女，就是有点血压高，老年人都有的毛病，不叫个事！你看我这活蹦乱跳的，真没事儿。”
明朗手上正拎着赵妈说的那一大包药品和尿袋、盐水、酒精碘伏之类的，还有一个CT影像袋子。见一朵回家，他暗暗松了一口气——现在也只有一朵是老两口的解药了。
一朵亲了亲老妈的额头，给老妈一个暖暖的笑脸。上前接过明朗手里的药品，轻声说：“谢谢。”
明朗拍了拍她肩膀：“小丫头，不能跟我客气！”他看着一朵，冲干妈那边努努嘴，示意一朵哄老太太去屋里休息。
一朵会意，搂着老妈低声说：“我老爸刚睡着，我陪您去我屋补个觉吧，睡好了血压就降下来了。”
赵妈不放心，亲自进屋看了看老伴儿后，出来咂舌道：“睡得挺沉，——也就是我闺女，能把老爷子大白天给哄睡喽——”说着，冲着一朵挑起一根大拇指。
一丁见老妈又在实力宠闺女，就俩眼望着明朗，又是耸肩又是叹气。明朗摇头笑他。
一朵给老妈倒了杯热水喝，陪她到自己屋床上，躺着说悄悄话去了。
“走走走，咱哥俩下楼一趟，刚才给一朵搬行李，有一个纸箱子被我搬坏了，里面的书全撒在后备箱里了，你帮我去给小丫头弄上来。”一丁想起来刚才搬东西时出的纰漏，就来扯着明朗一起下楼帮忙搬书。
明朗闻听，想了一下，就先去阳台的工具箱里，翻出一小捆绳子，又拿了把壁纸刀，方才跟一定下楼去。
胖丁的车后备箱里，一朵的书撒的到处都是，一片狼藉。打包的纸箱已经破损，不能用了。
胖丁掀开后备箱盖就开始嘬牙花子：“兄弟，这可咋搬？这丫头整这么多书回家，看过的就扔掉算了呗？这年头啥信息都能上网查，比查工具书方便多了，还整这么多纸本书干啥？真够老土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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